絕大多數觀眾看過《九龍城寨》,都會認為這是一部劇情簡單、打斗精彩的動作爽片,而且基于漫畫改編,有不少離奇、夸張的成分,特別是王九的設定,不怕打的「鐵布衫」硬氣功勉強還可以接受,但最后吃火炭、吞刀片實在過于離奇,陳洛軍被一陣風吹上樓頂也未免脫離現實。
電影劇情簡單、明快、主線清晰,林峯飾演的陳洛軍躲避王九追殺逃進九龍城寨,打破了九龍城寨的寧靜和平衡,牽出龍卷風、大老闆、狄秋三方的爭斗,以及重新喚起一段江湖往事。
如果跟著陳洛軍的視角進入故事,就會得到前文所說的爽片觀感,但也會有一些疑問。但結合原著漫畫,仔細琢磨劇情和台詞,將一干角色吃透,會對《九龍城寨》有新的看法,這絕非只注重動作的無腦爽片,而是有很多解讀空間。下面分享一下電影的五個伏筆。
伏筆1:陳洛軍來自哪?
要讓《九龍城寨》的故事成立,人物動機是關鍵。電影僅交代陳洛軍坐船偷渡到香港,鐵了心拼命掙錢要拿到香港身份證,而進了九龍城寨之后,又覺得一輩子呆在九龍城寨也很好,他就是想求個安穩,過上靠賣力賺錢的太平日子,但對他的「前史」沒有交代,即便到最后也只是告知觀眾他是陳占的兒子。那他到底來自哪?都經歷了什麼?
乘輪船偷渡到香港這個細節很重要,在香港電影里,如果展現內地過去通常是躲在小漁船的艙底。導演在花絮里也解讀了,陳洛軍是從越南偷渡過去。
九龍城寨是早年香港真實存在的圍城,1993年拆除,盡管鄭保瑞接棒導演后,沒沿用原本思路拍成嚴肅的歷史題材,但依然保留了歷史底色。九龍城寨1993年被拆除,陳洛軍偷渡到香港是八十年代中后期,當時的越南因為出兵柬埔寨,窮兵黷武,所以財政出現問題,老百姓苦不堪言,人均GDP不到100美元,非常貧困。
當時老百姓想活著都很困難,為了活著甚至手動排雷、翻山越嶺、乘船偷渡也想逃出越南。而電影中新聞也給出細節,香港正在接受難民。這就可以解釋了,陳洛軍因為生活難以為繼,才到香港找機會,所以電影開頭才是那種窮途末路的狀態,拿到身份證、有工開、能吃上飽飯,他就相當滿足了。
伏筆2:龍卷風何時知道陳洛軍真實身份?
這個電影里有比較明確的交代,龍卷風給陳洛軍剃胡子,看他的臉想到了好兄弟陳占,電影插了一段他給陳占剃胡子的段落,用意應該就是在這。
但問題在于,香港的規矩是孩子出生都會有一張「出生紙」,也就是電影里給觀眾看到的那張,上面記錄了孩子的名字以及父母的名字。陳占死之前將妻子和孩子托付給龍卷風,死后龍卷風將母子送出香港,他肯定知道孩子名字的。
電影中狄秋宴請吃飯,提到了陳洛軍的名字,龍卷風臉色和眼神變了,這一段個人感覺更像是一種誤導,或者是編劇導演出了紕漏。
搬進閣樓時,陳洛軍告訴信一自己叫陳洛軍,按理說龍卷風應該就知道他的名字,后面用刮胡子擋住半邊臉,確定了他是陳占的兒子。這兩處設定,和后面狄秋宴請形成呼應,龍卷風不讓小弟們同桌吃飯,而是到外面另外點菜,也有保護陳洛軍的意思。所以,龍卷風很早就已經知道陳洛軍是陳占的兒子,在為他剃須之前。
伏筆3:四仔的女朋友去哪了?
陳洛軍的前史都沒有交代,更不用說其他配角了,《九龍城寨》將「城寨F4」塑造的非常立體,是因為每一場戲都沒浪費,每個細節對人物都很有幫助。用電視看小電影的那場戲,家呆了四仔女朋友是被賣去拍片子,但后面就沒展開說。
這里要結合原著,漫畫里四仔本來是模特,得罪了反派雷公子,女朋友被抓去日本被迫下海,最終折磨致死,后面還抓住四仔,不但逼他親眼看著女朋友被折磨,還要他看著女朋友被摘取器官,這才造就了電影里的四仔,而這些內容,是不適合在電影里展示出來的,所以被刪掉或者根本沒拍,只能這樣草草略過。
伏筆4:王九的命門到底在哪?
王九有金剛不壞之身,可以生吞火炭,似乎內外都是銅墻鐵壁。最終王九破功,電影里交代是被動吞了斷劍之后,從肚子里扎了出來,但這顯然是偶發情況,正常打斗是沒有辦法做到的。
參考早年袁和平的《映照鐵布衫》,練就金鐘罩鐵布衫的人,都會有命門,在八爺鏡頭下是先拍后腦再抓「雞蛋」,其實《九龍城寨》里也用細節交代了。
洪金寶飾演的大老闆,看到囂張的王九坐自己的椅子上,看出了他的野心,知道他想坐自己的位置,所以用煙頭彈了他的眼睛,這里就是在暗示王九的「命門」是眼睛,大老闆知道他的軟肋在哪,用煙頭彈一下是警告他收斂一點。
所以大部分打斗中,王九都戴著眼鏡,保護自己這個命門,除了眼睛,他哪里都不怕打。
而這也牽出另一個問題,王九這麼厲害,之所以會臣服于大老闆,除了自己的命門被對方知曉外,大老闆本身的武力值應該也在他之上,所以才能鎮住他。
后面王九造反殺大老闆,是因為和龍卷風交手時大老闆受了重傷,但王九依然心有忌憚,所以他殺大老闆這場戲,才沒有設計成面對面的比拼,而是從暗處偷襲,將大老闆勒死。
伏筆5:用細節烘托宿命感
電影有三處或突兀或離奇,其實是編劇和導演的「別有用心」,用來烘托電影的宿命感。
第一處是城寨里決戰前的那句玩笑,明明當時氣氛非常緊張,但龍卷風卻和信一開起玩笑,說「以后我跟你」,這里其實是龍卷風將城寨托付給信一,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走到生命盡頭,會死在和大老闆的惡斗中。所以接下來有了他關上門給信一爭取時間,最終命喪王九刀下。
第二處是陳洛軍被風吹上天台,幾兄弟合力解決王九,吹他上去的是龍卷風其實是在呼應古天樂飾演的龍卷風。
第三處是最終陳洛軍領到身份證,怎能不讓人唏噓?劇情繞了一個大彎、走了一個很大的輪回,因為有了那張出生紙陳洛軍才能走正常程序拿到身份證,而出生紙是大老闆找到的,如果一開始大老闆不坑陳洛軍,認真幫他做一張身份證,或者將出生紙交給他,大家都可以平平安安過完余生。
伏筆6:狄秋吃的什麼?
《九龍城寨》里的人物設定實在太有意思了。龍卷風罹患癌癥,但他不去醫院不吃藥,每天拼命抽煙,他沒了活著的目標,死去或許是一種解脫;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狄秋,他身體很好,無病無痛,但每天吃好幾種維生素之類的補藥,他想活久一點,有足夠的時間找到陳占的老婆孩子報仇。
恨其實也是對自己的懲罰,狄秋有錢有勢、身體健康,但他并不快活,看開一切的龍卷風反倒比他活得開心和灑脫。大戰過后,狄秋進入城寨從地上撿起龍卷風抽的煙,輕輕放到桌子上,他應該在后悔為了復仇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