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書生也可以左右天子!這是竇嬰對晁錯的評價,在竇嬰眼里,晁錯就是個書生,除了舞文弄墨,沒什麼真本事,按照現在人的說法就是政治理論家,還算不上是個政治家,事實真是如此嗎?當然不是,能夠被漢文帝賞識,讓他負責輔導太子劉啟,做太子洗馬,又被漢景帝劉啟稱之為智囊的人,當然不是無能之輩了。和賈誼相比,晁錯要更進一步,賈誼是指出了問題,但是沒有太具體的辦法來解決問題,這個問題晁錯克服了。
盡管晁錯主張先對付諸侯王,而后去解決匈奴人的問題,但并不是對于匈奴人就不聞不問了,在漢文帝時,晁錯就提出了自己的主張,可以稱之為「御胡之策」,這個主張的主要內容,如果總結一下的話,主要有三條。
第一條是改革戍邊制度。原來的辦法是征集人去戍邊,每隔一年就會更換人員,這就會導致這些人沒辦法用心,因為他們也就待一年而已,每個人最期望的就是這一年里匈奴人可不要來騷擾,自己能夠安安穩穩的返回中原就行了。在這種心態之下,邊境的守備能力就會很弱,面對匈奴人的入侵時,大多數人會選擇逃跑,而不是堅守陣地。
晁錯就把這種戍邊的方式改革了,它的辦法叫做屯戍相結合,就是不是單純的戍邊,而是把邊塞的這些土地分配給戍邊的人,他們平時種地,一旦匈奴人入侵了,他們就拿起武器保衛家園,因為腳下的土地,身邊的財富,背后的家人和朋友,都是他們不能夠舍棄的,他們已經是這里的主人,和普通的戍邊之人完全不同了!
第二條是遷徙到邊塞的主要是奴婢、罪人、平民,這些人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,對于他們這些在邊塞的人。政府會給予他們更多的支持,主要是授予爵位,沒有老婆、丈夫的人,政府會幫他們找個合適的伴侶,政府還會出錢,在邊塞地區修筑房屋,提供給他們居住。因為最開始的時候,邊塞是一片荒蕪,并沒有糧食可以充饑,國家還負責將糧食運輸到邊塞,提供了這些人,直到他們通過耕種可以實現自己自足為止。這就和現在開發商蓋房子一樣,你想讓人家去居住,就要把配套設施搞好。
政府還在邊塞地區配置了一些醫生,來給這些邊塞之民看病,基本上你能想到的保障條件,都提供給居住在邊塞的人了,他們的生活水平以及便利程度,都不亞于一般的郡縣。匈奴人來襲時,他們會奮不顧身的與他們搏斗,因為他們不僅在保衛自己的國家,也在保衛屬于自己的家!這就是晁錯想達到的目的,構建家國一體的堅固防線。
第三條是把這些的邊塞戍邊的人都組織起來,全部編成戰斗小組,指定經驗豐富的將校作為教官,定期進行戰斗訓練,讓他們拿起農具下地,就是優秀的農民,穿上甲胄上戰場,就是出色的士兵,對其中對抗匈奴有功,或者耕種方面突出的人給予重賞,而對于戰斗中臨陣脫逃,或者不戰而退者則重罪!這樣一來,戍邊人員的戰斗力,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,從此他們不再是以前的一群烏合之眾,而成為大漢可以信賴的尖兵!
晁錯的這些建議,漢文帝盡管沒有完全采納,但每一條都不同程度上,在實際的政策里進行了運用。
接下來說說權謀。竇嬰說晁錯是一個能夠左右皇帝的書生,而韓安國說晁錯這個人,是個精于大政而疏于人情的人,他們說的對不對呢?只能說對了一部分,晁錯這個人絕不是簡單的書生,也不是單純的什麼疏于人情之人,他雖然不是一個出色的政治家,但在玩弄權術上,也是有其獨到之處的。如梁王劉武進京時,家宴之上漢景帝借著酒興,說出自己百年之后要傳位給自己的弟弟,這樣的話竇太后和劉武聽了都十分開心,殊不知這正是作為漢景帝老師晁錯的主張。
但作為主持的竇嬰不明就里,于是他大聲說:「這萬萬不可,高皇帝創立大漢天下,定下的規矩就是只能傳給兒子,而不是傳給兄弟,陛下一定是酒后失言!」本來漢景帝就是說說,竇太后和劉武只是聽聽,但竇嬰這麼一說,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,漢景帝反而有些騎虎難下,最后實在沒有辦法,只好尷尬的說:「酒后失言,酒后食言!」
酒宴結束之后,漢景帝回到寢宮,晁錯早已經等在大殿之外,他摒退左右,對景帝說:「陛下這一招高明,利用骨肉之情拉住梁王,這樣一來,梁國就會成為長安最堅固的屏障,就算吳王劉濞作亂,也會在梁都睢陽面前一籌莫展的!」「老師,你說劉武會相信我的話嗎?」 「相不相信并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是陛下要有這個態度和決心,讓太后和梁王能看到你對梁王劉武的重視,當然僅僅如此還不夠,光畫大餅恐怕還不能讓梁王相信!」「老師的意思是?」
「陛下,盡管梁都睢陽天下壁壘,梁國的部隊也可以稱為天下強軍,但是和處心積慮早有預謀的吳王劉濞相比,恐怕還是略遜一籌。因此陛下不要小氣,更不要吝惜,梁王要什麼就給他什麼,糧草、資重、車馬,只要他開口要,就全都給他好了!這些東西都可以失而復得,天下如果易主,卻無法得復得了!」
漢景帝劉啟,不是無師自通,除了在父親漢文帝劉恒身邊的耳濡目染,剩下的就是太子洗馬晁錯的傾心傳授,因此漢景帝劉啟才會說晁錯是他的智囊。
接下來說說手段。晁錯不僅制定了削藩策的具體條款,還安排了大量的密探前往各個封國,調查這些王爺們的罪證,這和削藩策的內容是緊密結合的。這些個王爺們以前從來就沒有人管束,因此各個橫行不法、飛揚跋扈,只要查一查,都是會被查出問題的。
楚王劉戍就被查出在薄太后國喪期間,他招攬歌女行為不端,這個罪名讓楚王無法辯駁,因為證據確鑿,盡管心中不服,也只好低頭認罪。
對于朝堂上的這些同僚,晁錯也是有自己看法的,可以說是區別對待的。這里有人要問,晁錯不是因為心胸狹隘才對袁盎窮追猛打的嗎?他們有過節沒錯,但更深層次麼原因是晁錯是孤臣,他沒有朋黨,他只忠于皇帝。而袁盎就不同了,作為三朝老臣,袁盎老謀深算,自己的門生故吏遍布天下,同時又和歷任的丞相關注搞的都不錯,如申屠嘉等都是視其知己。袁盎并不是個社稷之臣,他的一切出發點,首先是維護自己的利益,在政治漩渦里維系平衡的關系。
在做吳國國相期間,他和吳王劉濞打得火熱,不僅接受了吳王劉濞的大量財物,還腳踏兩只船,搞了個左右逢源。這樣的人,晁錯看不上,甚至十分厭惡,因此他才想把袁盎斬首,這也算是為國鋤奸,不過在竇嬰的包庇下,袁盎才免于一死,而成為了布衣之身。
晁錯的問題在于他沒有考慮到自己,在于太信任漢景帝劉啟這個學生,他能身著朝服而被腰斬于市,只能說明他對政治斗爭的殘酷性準備不足。昨天還在尊稱自己老師的好學生,今天也可以成為掄起屠刀的劊子手,我愛的人傷害我最深,用到晁錯身上是恰如其分的。
一個人的歷史,一家之言。